hwyzw 发表于 2025-4-23 16:49:55

猪肉怎么读,端午读楚辞:纪念屈原的浪漫主义文学与龙舟粽子的传统

    入夏,端午。

    这一日,苍龙七宿飞升至正南的中央位置。它处在全年最为“正中”的那个位置。古人将其称作“飞龙在天”。

    这是一个属于龙舟的日子。之后,这还是一个品尝粽子的日子,其目的是为了纪念一位诗人。

    在悠长的文学史里,只有屈原,这位站在中国浪漫主义文学源头的诗人,一直被后人在端午的时候进行祭祀。

    所以,这是一个适宜读《楚辞》的日子。自古以来有“痛饮读离骚”这样的诗词典故。梁启超还断言:只要是中国人,就必须具备欣赏《楚辞》的能力,这样才算没有白活在这个国家。

    浙江大学文学院的教授林家骊花费了几乎一生的时间来研读《楚辞》。在端午前夕,我们置身于他的家中院子里,茶几上摆放着他译注的由中华书局出版的《楚辞》。在这个微风轻轻吹拂的晨间,我们的目光投向了那片充满“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这般迷离景象的世界。

    踏入一个浪漫的世界

    林教授说,《楚辞》的特点,就是浪漫。

    林家骊担任浙江大学文学院楚辞学研究中心副主任以及中国屈原学会副会长这两个职务。他时常能够轻松地随手引用,吟诵出几句。当他看到记者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时,便翻开了《楚辞》,他手指划过的那些字里行间,确实,各种“浪漫”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纸上——

    我自幼就喜爱这奇异的服饰啊,年纪已经老了却依然不衰减;用菱叶和荷叶制成上衣啊,把荷花汇聚起来做成下裳;佩戴着长长的剑,剑穗华丽多彩啊,戴着高高的帽子,帽子高耸巍峨,披着明月般的光辉啊,佩戴着宝玉般的美玉。

    读完之后,脑海中呈现出一个生动的形象:有一位诗人从小就喜欢穿着奇特的服装。到了年老的时候,依然喜爱用碧绿的荷叶当作上衣,用粉红的荷花当作下衣。他的腰间挂着长长的宝剑,头上戴着高高的切云冠,还佩戴着美玉,那气韵依旧存在。

    这浪漫,也在于诗人敢于向天发问的气魄和想象力。

    诗人的《天问》以一百多个问题,向宇宙天地展开发问。它想要知晓是谁开启了天地,昼夜又是怎样更替的;向神话进行发问,想要质疑为民舍命治水的鲧,为何在功劳簿上未被留下一笔;向历史发起询问,从夏启开国、太康失国、少康中兴这些事件,到天降玄鸟、商族崛起、成汤灭夏这些历程,再到武王伐纣、昭王南巡、穆王西游这些情况,把朝代的兴衰都问了个遍,充满了豪情。

    《楚辞》所收录的作品里,像《离骚》《九歌》《天问》《九章》等,其中有 25 篇是屈原创作的。倘若将屈原视为《楚辞》的关键人物,那么,《离骚》便堪称是《楚辞》的关键诗篇。

    林家骊称,《离骚》的故事不算复杂,关键在于体悟其深意和意味。“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这一句闪耀着爱国主义精神;“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在吟唱着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独立精神;他持续种植兰草“纫秋兰以为佩”,这象征着注重内在美的高洁精神;“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高声歌唱着不畏艰难的求索精神;“举贤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意思是喻示着锐意进取的改革精神……这些都是解读楚辞的入门关键。

    文学的浪漫主义存在消极和积极之分。高尔基曾说:“运用浪漫主义的方法,能够美化人性,战胜兽性,提升人的自尊心。”《楚辞》所展现出的浪漫之美,就美在它顺应了社会发展的趋向,契合了人民美好的向往。

    林家骊解释,屈原从出生之时起,就被赋予了一种非凡的使命,这种使命能够让他成为“上能安君”并且“下能养民”。从《左传》《国语》等典籍去看,屈氏家族人才辈出,并且大多担任着楚国内政、外交方面的重要职务,甚至还能带领全国的军队去作战。《史记》中记载屈原名平,字原。王逸的《楚辞章句》有这样的注释:“他的父亲伯庸给我取名为平,是按照天的法则来取的,给我取字为原,是按照地的法则来取的。”

    可惜,屈原所处的年代正是楚国由盛转衰且迅速走向衰落的时期。在他最渴望施展政治抱负的年纪,先后遭遇了楚怀王和楚襄王这两位不怎么出色的君王。这两位君王听信谗言,对他渐渐疏远并将他放逐。在他内心愤懑之时,所写下的《离骚》却涌现出了一股浪漫的浩然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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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骊不仅对恢宏的《离骚》倾心,还对“小清新”的《九歌》格外倾心。《九歌》是屈原依据楚国祀神乐曲改编而成的,它是一组优美的抒情诗,讲述着神灵之间的浪漫缱绻。

    其中最为出挑的是《湘君》与《湘夫人》两篇作品。

    “湘君”和“湘夫人”究竟是谁,存在着各种各样的说法,且各自都有其不同的解释。例如,有一种观点认为,他们两位都是女神。在文徵明的《湘君湘夫人图》里,呈现出的是两位女神缓缓前行的样子。有研究者把两人与娥皇、女英联系起来。《山海经》记载,舜的妻子是娥皇、女英,她们得知舜在南方巡视时死于苍梧后,就投湘水自尽。经过传说的流传,渐渐演变成舜成为湘水神,二妃成为湘水女神。

    国学大师姜亮夫持有这样的观点:《九歌》当中存在四对配偶神,其中“湘君”与“湘夫人”彼此深深相恋,然而却难以相见。《湘君》这一作品描绘的是湘君对湘夫人的思念之情,而《湘夫人》则是描写湘夫人对湘君的思念。林家骊是姜亮夫的学生,他所进行的注译本也延续了姜亮夫的这种说法。

    实际上,关于《湘君》《湘夫人》分别是写谁在思恋谁的问题,现今的说法并不一致。然而,不管怎样,后世都能在“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这样优美的场景里,体会到对纯真爱情以及幸福生活的不懈追求。

    千年之后,“诗鬼”李贺创作了一首《帝子歌》。其中写到:洞庭的明月绵延一千里之遥,凉风吹过,大雁啼鸣,天空倒映在水中。九节菖蒲在石头上枯萎而死,湘神弹奏着琴迎接帝子。山头的老桂散发着古老的香气,雌龙哀怨地吟叫着,寒水泛起波光。沙浦中游走的鱼儿,那是白石郎,他闲暇时取来真珠投掷在龙堂之中。

    诗中,湘君(也就是湘神)和湘夫人(也就是帝子)最终得以会面。桂树的幽香在空气中散发着,屈原笔下的那种浪漫以另一种形式持续弥漫着。

    怀念一个遥远的诗人

    端午有一个热门话题是关于吃粽子的,甚至大家把端午节开玩笑地称作“粽子节”。并且粽子与屈原是有关的。

    相传,秦军攻破楚国都城的消息传到屈原耳中,他悲愤交加,心中如同刀割一般。接着,他怀抱石头投入汨罗江。在他以身殉国的这一天,正是五月初五。乡民们连续数日寻找他都没有结果,于是只能投放贮米的竹筒来祭奠他,后来这种行为逐渐演变成了粽子;还有一些人纷纷划着龙舟焦急地前来救援,后来这种行为逐渐演变成了赛龙舟。

    古代文人一直都有对这一说法进行记录。在晋朝的《抱朴子》中,在南北朝的《续齐谐记》里,在宋朝的《端午帖子》上,在明朝的《本草纲目》等种种文献典籍里,都能够找到屈原与端午有联系的相关记载。屈原的故事早已融入民俗,已然成为人们生活的一部分。

    浙江大学文学院的教授崔富章曾回忆他的童年时代。他的老家在山东淄博周村,在那里粽子并不经常能吃到。仿佛只有在端午节这一天,才能够品尝到这种美食。那白白的、黏黏的糯米,伴随着箬叶散发出来的清香,与仲夏时节的勃勃生机融合在一起。直到现在回忆起来,依然让他为之神往。

    北方人相对单纯地将粽子视为“时令特供”,而南方人则把粽子吃成了一种“美食艺术”。南方的粽子口味多样,有豆沙的、猪肉的、咸蛋黄的、腌菜的等。从甜到咸,各种口味都有,人们可以随时想吃就吃,全年任何时间都可以,不受时间限制。南方对粽子如此热衷,或许与屈原是楚地之人,且他投江之处在南方有一定关联。

    林家骊兴致勃勃地回忆起,在十多年前他在哈佛大学访学时,曾见识过波士顿端午赛龙舟的热闹景象。他说:“参加活动最积极的不只是中国人,有很多外国人也在划龙舟呢!我可不敢太积极地参与,要知道,他们一旦兴奋起来,是会把人扔到水里去的。”

    屈原的生平存在诸多神秘之处。有学者提出疑问,认为屈原是否为虚构的人物。

    重要原因在于,汉代司马迁的《史记》有详细记载。在屈原生活的年代前后,像《庄子》《荀子》《韩非子》《吕氏春秋》《公孙龙子》等文献资料,都没有关于屈原其人其事的任何文字记录。

    林家骊推测,《史记》之外没有记载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在秦统一六国之后,对六国历史进行了极为严厉的毁灭行动,从而致使大量的文献丢失了。

    学界依据《离骚》里的“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这两句来进行推断,屈原的出生年份大概在公元前 340 年左右,去世年份大概在公元前 278 年左右。司马迁撰写《史记》的时候,距离屈原所处的时代仅仅 100 多年,这并不算是很遥远的时间,就如同我们在今天去追溯秋瑾一样。并且这种推断还是比较可靠的。林家骊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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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相信,司马迁为了写《史记》而游历天下,他一定是依据当时的传闻获取了线索,所以才踏上了屈原生活过的土地,并且用洋洋洒洒 1200 多字,从历史的长河中把这位伟大的诗人打捞了起来。

    古往今来,屈原的“粉丝团”规模庞大且星光熠熠。李白、杜甫、苏轼、米芾等都创作了诸多作品来怀念他。毛泽东对屈原的作品很喜爱。他在湖南师范学校读书时留存的笔记仅有 47 页,其中前 11 页工整地全文抄写了《离骚》《九歌》。

    他曾专门创作一首《七绝·屈原》:“屈原当年创作楚地的骚体诗,他手中仿佛握着能杀人的刀。艾草和萧草过于繁茂,而椒兰却很稀少,他毅然一跃冲向那万里波涛。”诗虽篇幅不长,但展现出了屈原的文学才华以及他的胆量与谋略、情怀与气节。

    追忆一段悠长的文脉

    林家骊在浙江大学开设《楚辞研究》课已有多年。最近,他正准备按照中华书局的要求,录制一组对楚辞进行解读的视频讲座。

    他表示,这些年来,听课的学生数量非常多,这是出乎他意料的。《楚辞》一点都没有过时,常常阅读常常能有新的感受,并且已经成为中国人内心深处的一种文化基因。

    他招收研究生时,遇到过对《楚辞》极为狂热的“粉丝”,声称能够诵读 372 行、2400 余字的《离骚》全诗。然而,林家骊只让他背诵《离骚》的前 20 句,在头两句“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中就听出了毛病。

    宋人黄伯思谈及《楚辞》时称:“屈宋等诸骚,皆用楚地之语,发出楚地之声,记载楚地之地,命名楚地之物,故而称之为‘楚辞’。”故而,第二句的最后一个字“降”,不应读作“jiàng”,而应读作“hōng”,与“庸”押韵。

    《楚辞》属于南方楚地(现今的湖南、湖北一带)的诗体,只有用当地方言来读才是正确的。林家骊并不否认学生的学习热情,只是为他之前未曾得到名师的指点而感到遗憾。

    林家骊是姜亮夫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招收的博士生。他回忆道,要想成为姜先生的学生,是需要排队的。在他读博士的那一年,他已经 40 岁了。姜先生对他说,要是再不排上,他的年龄就过了。

    谈话时,他忽然想到家里曾有姜亮夫诵读《离骚》的磁带。然而,由于年代久远,这盘磁带失磁消声了。他不禁为此大叹可惜。

    姜先生将研究楚辞当作一辈子的事业。林家骊表示,纵观中国两千多年的楚辞研究历史,姜亮夫作出了极大的贡献。他早年所著的《诗骚联绵字考》《屈原赋校注》《楚辞书目五种》《楚辞学论文集》在学界声名远扬。晚年所著的《楚辞通故》,其内容涉及哲学、史学、民俗学、民族学、考古学、文化学、宗教学、古文字学、训诂学、声韵学、图谱学等十大领域,被海内外专家赞誉为“当今研究楚辞最为详尽且最具影响力的巨著”。

    如果要对楚辞进行深入的研究,那么姜亮夫的专著是无法回避的。然而,在当年刚入学的时候,姜亮夫让林家骊去考虑研究的范围。由于对大师楚辞研究水平的仰慕,以及出于个人的偏爱,林家骊首先选择了楚辞学,但是却遭到了姜亮夫的否定。

    林家骊称,姜亮夫先生认为楚辞学晚些研究也无妨,在仅三年的博士学习期间,应当进行一些具有较大发挥空间的创新研究,因为搞楚辞学,三年时间难以实现超越和突破。

    林家骊最终选择了沈约研究。然而,他牢记姜亮夫“做学问要顺流而下”的教诲,以研究中国古典文献学为职业,始终将《楚辞》当作必读书目,时常在案头进行研读。

    多年前,林家骊应中华书局的邀请去撰写“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丛书”里的《楚辞》一书,到现在这本书依然畅销且没有衰落。

    要进一步深入《楚辞》的堂奥,林家骊推荐姜亮夫先生的《屈原赋校注》。同时,还有许多浙江名家的楚辞学著作,像郭在贻、崔富章、姜昆武、洪湛侯、黄灵庚等。他们各有长处,比如读《离骚》时,董楚平的前八句注很精彩;读《天问》时,林庚的后八句注也很精彩。

    往事并非如烟。一代又一代的学者为《楚辞》留下的研究成果,最终将会成为后世学习者的“养分”。这些研究成果就如同培育后世学习者的“培养液”一般,对后世学习者有着重要的滋养和启发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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